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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阅小说网 www.shuyue.so,最快更新秀色田园之贵女当嫁最新章节!

    马车徐徐驶过街巷,马蹄急踏,带起一地的烟尘。

    那个时辰,城中街道早已没了人,唯有马车驶过车轮辘辘的声音,似是碾压过人心一般,沉沉闷闷。

    静静地坐在那里,手中还紧握着华青弦的玉手,骆惜玦眸间的温情已不再,只剩下灰败的寂寥,与不甘的挣扎:“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说我比别人聪明的时候。”慢慢摆脱他的手,华青弦的表情很冷很冰。

    若是夜云朝,他不会这么直接的夸她聪明,也不会说那些满朝文武都没看出来,她却能看出来的话。因为,在席间,她与夜云朝的眼神交流,他应该早已看懂了她的意思。而不是留到现在来大吃一惊。

    苦涩一笑,他的声音透着幽幽的苦:“原来这么早就被你识破了么?我还真以为自己扮的很低像。”

    是很像,像到一开始她甚至毫不犹豫地就跟他走了。

    身高,体型,面容,声音。

    只有最了解夜云朝的人,才能扮得这么像,聊了风雨水火四大暗卫,最了解夜云朝的人,当属骆惜玦。

    “为何要这么做?”

    如果是别人,华青弦也许还没有这么生气,可偏偏是骆惜玦。她一直觉得,他不应该这么无耻,可现在,华青弦甚至为自己曾有过这样的想法而觉得生气,她真是错看他了。

    “为何?如果我说,我只是想和你远走高飞呢?”想借这张脸骗她离开,却在得到那意外的一吻时又生了些更贪心的想法。骆惜玦甚至想着只要能得到她‘满满的爱’,他愿意一直戴着这张面具,可是,被识破了,这么快就被识破了。她们之间的默契,到底敏锐到了什么程度?

    只是这样,就能分辩出来?

    “天雨,咱们……”

    马车还在奔驰,可她已觉得没有必要再留下,刚唤了天雨一声,骆惜玦已不冷不热地说卫句:“有天火在,天雨飞不出我的手掌心。”

    闻声,华青弦一惊:“你把天雨怎么了?”

    “我不会把她怎么样,只要你乖乖跟我走。”骆惜玦有自己的野心,却也有自己的底限,风雨水火都是他的属下,如无必要,他是不会为难她们的。

    “骆惜玦,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如星的黑眸沉沉,静静地锁牢她的脸:“如果我说,我要带你远走高飞呢?”

    华青弦似是已料到他会这么说,突然嗤的一声,嘲讽道:“真要带我远走高飞,需要在宫里下手?”

    “原本,我是想让你自己离开他的,可惜,我高估了郁雪那个丫头对他的影响力。”

    一听这话,华青弦彻底毛了,怒问:“郁雪郡主和你是一伙的?”

    “她还没那个资格,我不过是想借她这个人,逼你离开他罢了。”

    “是你让皇太后赐的婚?”她就说不对劲,郁雪郡主再尊贵也是个异国的郡主,怎么就那么得太后器重了。明明大晋有个最好的神医,怎么还会有机会让郁雪救所谓的小皇帝?原来这中间还有骆惜玦的功劳,不得不说,他为了给夜云朝添堵,还真是不遗余力,竟然连郁雪郡主都被他利用了。

    “是。”

    “骆惜玦,你可真是相公的好兄弟。”

    “以前是。”

    以前,他也打算过要做夜云朝一辈子的好兄弟的,什么都不跟他争,什么都不跟他抢。可是,到最后他竟真的什么也都输给了他,那些身外之物输了就输了,唯有他心之所属,他想最后再争取一次罢了。

    如果他真的错了,那就一错到底好了。

    做好人真的很辛苦,不如做坏人痛快,直接。

    “你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可怕?”

    “如果我说,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呆半年的时间呢?”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可怕?因为他真的没有时间了。

    “……”

    华青弦这厢骂的正欢,骆惜玦却突然对她提了这个半年的要求。半年,为什么是半年?她不理解,她更不能理解的是,骆惜玦为了什么甘冒这样大的险。

    “陪我半年时间,半年后,我会亲自让天火送你回来他的身边,从此后,再不打扰你们的生活,怎么样?”

    他的口气很平静,平静到似乎说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小事,可华青弦脑中的疑团却越来越大:“为何?”

    “你只要回答我就好。”

    “不可能。”

    如果骆惜玦是光明正大地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有很合情合理的理由,别说是半年,就算是一年,她也敢答应陪他。可是,这样的情况下她没有理由相信他的任何话,承诺?如果他的承诺有用,现在她就不可能坐在这辆马车里,和他这样剑拔弩张地对持着。

    “我还没说第二个选择呢!”声落,骆惜玦还戴着面具的脸一僵,诡笑道:“要么陪我半年,要么,我关你一辈子。”

    “你最好找个好一点的地方关我,否则,让相公太快找到可没什么面子。”

    闻声,骆惜玦又笑了,声音里透着淡淡飘渺的苍凉:“他不会找你。”

    “……”

    “你根本就不曾消失过,他为何要找?”说着,他又笑了:“忘了告诉你了,在我带你离开的时候,给了郁雪郡主你的人皮面具。”

    只一句话,华青弦‘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却因太过用力撞到了马车顶上,华青弦疼得眦牙裂嘴,却还是恨声骂道:“卑鄙,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

    “如果你不肯配合,我还可以更卑鄙……”

    话音未落,骆惜玦突然看到她做出了一个危险的动作,来不及阻止,他大喝一声:“天水,拦住她。”

    说时迟,那时快!

    华青弦动了跳车的念头,她也毫不犹豫地那样做了,可是,她的双脚才刚刚离开马车的,整个人已被打横着抱到了一侧。来不及看清面前人的脸孔,只觉眼前一花,她已被重新甩进了马车之中。

    “你逃不掉的。”

    她气得咬牙切齿:“骆惜玦。”

    他同样也咬牙切齿:“我说过的,你逃不掉的。”

    方才的画面深深地刺激着骆惜玦的神经,马车疯跑着,这样急,这样快,她竟不怕死的要跳车。如果不是自己叫的及时,如果天水没有那么好的身手,如果让她真的摔下去了,后果……

    骆惜玦想一想就后脊梁生冷,这个小女人,简直是要挑战他的极限,她就那么讨厌自己?连和自己呆在同一辆马车里都难以忍受?

    愤怒地扭头,华青弦不想再看那张扭曲了的‘夜云朝’的脸:“你特么把面具赶紧摘下来,不要再恶心我了。”

    “……”骆惜玦身子一僵,紧握成拳的指关节都已开始咯咯作响。

    “你关我一辈子吧!”

    她的决定从来不会变,就算身处这样的环境,谁也别想让她说一句自己不想说的话,不就是关着她么,她不怕。何况,她能认出骆惜玦,夜云朝没理由认不出来自己,既然逃不掉,那她能做的,也只能是等着。

    “……”

    闻声,骆惜玦纵然还戴着夜云朝的人皮面具,却仍旧已面色如纸。

    ‘噗’地一声,他呕出一大口中血水,人已支撑不住站立不住的身体,脑子里被刺却嗡嗡直叫。她宁可被关一辈子,也不愿相安无事地陪他半年……

    华青弦,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为什么对我这样狠?

    ——

    被他抓来的时候,她还是很恨骆惜玦的,觉得这人不厚道,连兄弟的女人都不放过。

    可是,在他被自己气得口吐鲜血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这么恨他。至少,在从天水的口中得知,他得了那样奇怪的病后,华青弦就真的心软了。但那样的心软无关乎其它,只不过是因为,对一个将死之人的怜悯罢了。

    原来,骆惜玦给自己算的时间,就只是半年。

    半年之后,他甚至给自己的埋骨之地都做了安排,人之将死,种种想法都会有很大的改变。就好像华青弦还生活在的现代,就有很多人会想到世界末日,那时候,不是还因为一部叫《2012》的电影而产生了恐慌么?

    因为不想死,所以会害怕。

    可是,在预见了自己的未来一定会死后,就会有很多疯狂的想法。比如做自己不敢做的事,再比如说自己平时想说又不敢说的话,还有的,就会像骆惜玦一样,对自己平时想表白却又不敢表白的人,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他始终没有真正对自己说过喜欢,只是用行动霸道的表达着,华青弦从来没有觉得这样伤感过,因为,骆惜玦给她的印象,还是在吊子沟那里的感觉。她总是说他是病秧子,可他也从来没有生过气,还跟她要过一千两的出诊金,还被他骂成是黑到肠子都没了颜色的黑医。

    可是,这样一个医活了数以百计,数以千计的人的神医,却独独医不好自己。这是怎样的一种悲凉?或者,他现在反应会这么极端,也是对命运不公的一种抗议,只是,他好像选错了办法,却始终不肯正视。

    忍了三日,华青弦终还是耐不住性子又来找他:“放我走吧!”

    三日,他真的以为她已经放弃了挣扎,可她还是跑来对自己说,放她走吧!

    骆惜玦的脸色很冷,很冷:“我说过的,你只有两个选择。”

    “有第三个的,只要你放我出去,以你和相公的医术,一定能配出隐医最初配制的那种药,你就不用死了。”其实,她也不想让他死,这么优秀的一个人,固然有错,但只要真心改过,她相信他还是以前的骆惜玦,所以,她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只要他自己也愿意迈出那一步。

    “我都配不出,你以为夜云朝可以?”

    “隐医可以啊!你们一起治好隐医不就行了?”失忆这种东西真的那么牛叉吗?又不是洗过脑了,只不过是吃药吃得忘记了的嘛!只要找到合适的办法,别说还积极治疗着,就算是不治说不定也能有办法让隐医想起来,怎么能就这么放弃?

    “这世上唯有我能救师父,也唯有师父能救我,可是,师父现在已经忘记了所有,而我,也练不出治师父的那一味药剂,这是一盘死棋,无人能破。”人生最悲惨的事情莫过如此,骆惜玦是真的放弃了,所以,他才会铤而走险,迈出了这最无耻的一步。

    “连我也不能?”

    “……”

    她问,连她也不能?

    既然是死棋,当然是谁也不能的,可她偏偏就是这么狠,非要问他,连她也不能?

    是了,她能的,她真的就是解开这局棋的唯一关键,只是,他怎么能放她走?怎么能放她继续和别人一起恩爱如初?他只剩下最后的时间了,这最后的日子里,他只想要她呆在自己身边,就算是恨,那也没关系。

    “不是说喜欢我的吗?你的喜欢就是禁锢我的思想,剥削我的自由?”她是个现代人,很多别人不敢说的话她敢说,别人不敢问的事她也敢问。

    喜欢不喜欢这种事,是古代或者是守旧女人对丈夫也难以启齿的,可她就是敢大大方方地质问骆惜玦。那种口气仿佛是在说:你喜欢我?那就证明给我看你有多喜欢我,而证明的方式,就是放我自由,不再禁锢,让我做我想做的事,爱我想爱的人。

    深吸了一口气,骆惜玦很苍白地闭了目:“反正,也只是半年时间。”

    “不止半年的。”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还剩多少时间。”神医之名不是白得的,他很清楚,自己,最长最长也只剩下半年的时间,甚至,连半年也没有……

    “骆惜玦,你可不可以别这么不理智?”

    他不想听这些,不想……

    “总之,我不会放你离开,除非我死。”

    最后的四个字,咬字极重!

    这三天来,骆惜玦甚至一直在想,如果她没有认出自己是自己就好了,如果她还当自己是夜云朝就好了,这样,她是不是就肯对着自己再笑一笑?

    她笑的样子有多美,她或者永远都不知道。

    “骆惜玦。”

    “除非我死!”

    还是那四个字,华青弦也变了脸,她从不知道,原来,这个病秧子也有这么固执的一面。只是,真的要割裂从前的关系了么?

    她,是该下定决心了。

    ——

    整整三日,夜云朝从未笑过一次。

    自他从晋宫归来,便一直愁眉不展,甚至,几日都歇在书房里,谁也不见。

    犹豫了很久,假扮了华青弦三天的郁雪还是寻到了书房,将自己吩咐厨房熬好的燕窝端到了他的桌前,她脸上的表情,恬静而柔婉:“相公,还在忙么?”

    看到是她,夜云朝眸光低垂,又落在了自己手里的公文上:“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虽然年还没有过,但,宫里情势逼人,他纵然未拿到兵符,但毕竟还有骁云将军的头衔,再加上两王的器重。每日要面见的朝臣与要员也不比摄政王少多少,是以,他才会长留书房。以上,这是外人对他的看法,可真正的原因是,他,不想看到这张脸。

    因为,太假!

    有人似乎太过低估了自己,如果,他连自己的枕边人都分辩不出的话,他如何能一手创立苍穹门?又如何能在十年戍边中成功地保存好自己的实力,直到霸气回归?她的阿弦不是这样的,至少,她绝不会对自己这般温柔地笑。阿弦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很亮,有自亮的碎光如宝石般铺在她的眼底,让人一见就再难忘。可面前这一个,不是,不是阿弦。

    他原本可以拆穿她的,却一直将她留在了府里,一为麻痹对手的神经,二为利用她为障眼之法寻找阿弦的所在,只是,三天了,他竟一点也没有她的消息。

    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天雨的身上了,他知道天雨不会让他失望的,只是,等待太煎熬,在没有等到华青弦归来之前,他什么都没有心情做,更没有心情应付眼前这个假的‘阿弦’。

    “嗯!来看看你。”

    “我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你先回去睡吧!”他的眼中,没有任何的神采,说话的口气平淡,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郁雪的眸光一暗,似察觉到什么,又觉得被发现的可能性不大:“相公,你怎么了?为何这几日都不在房中休息?”

    勾唇,微微扯了一下,那笑意薄凉,淡淡的:“怕影响你休息,总会有人来找我,也不能在房中接见吧?”

    “可是,你不在,我一个人睡着好冷清……”

    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说出这样的话原本该觉得羞耻,可她在东阳国长大,东阳女子生性豪爽。她喜欢他,只要能得到他,让她做什么都可以,更何况,她这辈子只想嫁给他,那种事,迟早都要经历的,她不在乎,将一切提早到他们成亲之前。

    他眸间的笑意仍旧温暖,只是,那样的温暖很浅显,让她看不到深处的柔:“让泌兰给你多放一个暖炉在被子里就好了。”

    “相公……”

    郁雪还要说什么,却被书房外小厮的声音给打断。

    “将军,有客来访。”

    “带他们过来书房。”扬声回应,夜云朝淡淡一笑,扭头又看向身边的‘华青弦’,温和道:“回去休息吧!我还有公务要忙。”

    “……”

    还有公务要忙!

    三天了,她总是让他这句话堵回来,郁雪不甘心,却又无计可施,只能咬着下唇,满脸幽怨地离开了书房。

    她一走,书房里清静不少,小厮还在书房外守着,‘客’却并没有出现在他的书房里。摩梭着手里的公文,提笔在上面勾了几下,忽闻前方又传来轻浅的脚步声?

    “怎么还不回去?”

    以为是郁雪去而复返,夜云朝眉心微微拢紧,只是头也不抬。

    “将军,是奴婢。”

    闻声,夜云朝诧异抬头:“泌兰?”

    “将军,奴婢有话要跟您讲。”

    “没听到吗?我这儿马上有客来访!”

    泌兰似是很着急,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将军,奴婢知道那是您挡走少夫人的借口。”

    “……”

    夜云朝的沉默似是让泌兰看到了希望,她跪在那里,眸光坚定地开口:“将军,奴婢觉得少夫人有些奇怪,好像,不是少夫人似的。”

    “什么叫不是少夫人?”

    “不一样了,什么都不一样了,喜欢吃的东西,性格,说话的口气都和以前不一样。”话到此处,泌兰停了一下,又道:“将军,奴婢是少夫人的陪嫁丫头,跟在少夫人身边的时间最久,所以,也最明白少夫人的,可这个少夫人,好像是假的。”

    憋了三天了,泌兰终于忍不下去了,少夫人是假的倒也没关系,反正,将军也没有碰过她。可是,在府里少夫人是假的,那真的少夫人去哪儿了呢?泌兰急得不行,又怕夜云朝不相信,只能豁出去了,将她心中所想全都一骨脑地吐出,只求引起将军的怀疑,只要他怀疑了,总能分辨出真相,那样,才有机会找回真的少夫人。

    内敛的深眸微眯,夜云朝看向泌兰的眼光已多了几分欣赏:“假的?”

    “将军,您相信我吧!这个少夫人真的有问题。”

    “我不可能听你一面之词,不过,她这几天也确实很奇怪,所以,你帮我盯着她如何?”夜云朝只用了一个她字,并未提到华青弦的名字,这细微的不同听在泌兰的耳中,让她激动和是心儿狂跳不止。

    仰脸,泌兰激动地看着夜云朝:“奴婢知道了。”

    想说的话都说了,泌兰也确信将军也在怀疑这个假的少夫人,对于将军的为人与能力,泌兰自是十分信服,顿时觉得安心了不少。

    “下去吧!”

    摒退了泌兰,夜云朝眸色沉沉。

    转身,走向窗边,望着幽沉如幕的夜空,良久,忽而一叹:“阿弦!你到底在哪里?”

    ——

    三日复三日。

    直到临近元霄节,华青弦仍旧一筹莫展。她被软禁在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已经很久了,可是,她还没想到让骆惜玦放她离开的办法。或者说,不是她想不到让他放她离开的办法,只是,骆惜玦这一次似是铁了心,根本就不给她机会。事实上,她已经三天没有见过他了。

    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又如何还能想办法让他放自己离开?

    不过,骆惜玦若是以为他不出来,她就拿他没办法的话,他就大错特错了。机会,不是只能别人给的,也可以制造,软的不行,她就来硬的。

    “你就是隐医?”

    在这个种满了药草的园子里,华青弦想见的人一个也见不到,比如天雨,天火甚至是天水。可有一个人,她每日都是不想见也会见到,那个人头发已花白,但却神容清俊,透着一股子仙风道骨的味道,只是,每日都只能坐在轮椅上,连吃喝都要人侍候。

    隐医住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只是,除了骆惜玦以外,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话。华青弦是第一个走到他跟前的人主动和他说话的,所以,隐医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他们都这么叫我,可我,不记得我是谁了。”

    闻声,华青弦一笑:“那你记得什么?”

    “我记得,丹丹。”

    这个名字,似乎一直就在他的嘴边,每次他都想叫出来,但又一直忍着。他忘记了一切,也忘记了骆惜玦,虽然骆惜玦每日都来看他,陪他说话,可隐医还是觉得不安,不敢把他记得丹丹的事情告诉骆惜玦。

    因为,他会生气的。

    但隐医却没有瞒着华青弦这件事,他看得出来,她跟这园子里的其它人是不同的。所以,他愿意跟她说话,也愿意告诉她一切,不是因为他觉得华青弦有多么的面善,只是,他太寂寞了,太想把一切说出来了。

    “丹丹是谁?”

    “不知道,可我记得她。”

    看着这样执着的隐医,华青弦没有再说话,只是抿着嘴笑。那勾起的弧度柔美,看得隐医一怔:“你笑什么?”

    “我笑你。”

    “笑我什么?”

    “你连丹丹都记得,为何不记得自己最执着的东西?”

    从王妃的嘴里青弦得知了隐医一切的过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隐医这辈子救过很多的人,却也做错过很多的事,其中,错的最离谱的,当属那抛妻弃女的那一桩。

    只是,难得他还记得自己的女儿小名叫丹丹,这是不是代表着,在隐医的心里,其实家人比他的丹丸更重要?可若是真的那般重要,当年又怎么会舍弃?

    隐医眯起了眼,似乎在努力地想着什么:“最执着的东西?”

    只是试了许久,他终于还是放弃地摇了摇头,表示他真的什么也想不到。

    “在你心里,最重要的人就是丹丹么?”

    “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很重要的吧!要不然,我不会只记得她。”

    人总是这样的,一定要失去过后,才明白失去了的有多么重要,隐医忘记了一切,那是王妃不想让自己的身份曝光,可是,王妃却不知道隐医的手里还握着骆惜玦的命,以至于直接牵连了自己。

    所以,很多事情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你永远不知道你不经意的一个举动,会引来多么大的连锁反应。华青弦并不同情隐医,找他说话也不是因为如他一般寂寞了想找人唠嗑,她来,是想试一试隐医还能不能回忆起什么重要的东西。可现在看来,除了丹丹,他什么也记不起。

    “你知道她是谁吗?”

    闻声,隐医眉头一动:“你知道?”

    “她是梦娘的女儿。”

    “梦娘?梦娘?梦娘又是谁?”这个名字让隐医动容了一下,皱了皱眉头,始终想不起来梦娘是谁。

    “梦娘是你的妻子,丹丹是你和她的女儿。”华青弦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就像是羽毛刷过人的心一般,撩得人心直痒。

    隐医终于有些激动了,双眼中的光亮大盛。

    “……我有妻子,我有女儿?”

    自从他变成了废人,身边只有一个骆惜玦,他从未告诉过他关于他妻女之事。丹丹,丹丹是他的女儿么?他还有女儿?

    “不过,你的女儿还有一个名字,叫月落公主,她是西洛国的长公主。”

    “我的女儿是西洛长公主?那我……”

    打断他的话,华青弦的声音很冷,很冰:“你不是西洛国君,你只是一个为了自己抛妻弃女的男人,所以,梦娘嫁给了西洛皇帝,生下了你的女儿,却叫别人爹。”说到这里,华青弦微微一顿,又道:“你是个自私的人,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

    “我抛弃了她们?”

    “是,你为了练丹,抛弃了世间最珍贵的你的丹丹。”

    隐医努力地回想着,可越想头越痛,越痛越想不起来。可是,即便他什么也想不起来的时候,听到这样的真相,他还是觉得心很痛。如果不是真的,他怎么会心痛?可如果是真的,他为什么这么努力还想不起?

    手脚已被废,他只能用耷拉着的双手无力地抱着头,痛苦道:“练丹,我为了练丹才会这么做的?”

    “丹药于你而言,真的这么重要么?”隐医这也算是古代版的工作狂了,为了自己的事业,把心爱的女人抛下,结果,自此劳燕纷飞,再不能相聚。

    是该同情他呢?还是该鄙视他呢?

    隐医明明什么都记不起来,可听到这一切他还是觉得心里很难受,神情灰败地摇着头,他不停地低语喃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华青弦不肯放过她,继续咄咄逼人:“你知道的对不对?一定有什么是你知道的,只是,你不想说出来。”

    “我真的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闻声,华青弦残忍一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想起一些东西来,想不想试试?”

    失忆可以分为不同的类型和不同的程度,一般失忆是可以治疗的。

    失去记忆的原因有两种,一种是大脑皮层受损,这种一般无法补救。第二种就是与中央的连接出了问题,一般是传递介质‘乙酰胆碱’缺少,这种的只要补充乙酰胆碱就可以了。既然隐医是吃了他自己制的药而失忆,那么,就是第二种了?缺的那种东西,是不是补回了他就能慢慢想起以前的那些事了?

    可是,华青弦不是医生,也完全不通医理,是没有办法配制出类似于乙酰胆碱的这种东西,所以,她救不了隐医,也没办法告诉他怎么救自己。

    但,救人不会,害人她还是会的,为了可以顺利地从这里出去,她也只能利用隐医这个骆惜玦最大的弱点了。

    听到华青弦所说,隐医的眸中一亮:“怎么试?”

    失去记忆的痛苦,没有人能和他感同深受,隐医可以不记得任何事情,但关于丹丹,关于她的女儿,他真的很好奇,想记起关于她的一切。

    从身后抄出一根大木棒,华青弦她整似瑕地扔到了隐医地脚边:“用这个,打你自己的头,打晕为止。”

    隐医不是外伤造成的失忆,所以,也不存在什么淤血问题。用棍子打头,就算把自己打死也是没有用的,可是,这个没用的办法,对隐医没有用,对骆惜玦却一定管用。

    “……”

    看着滚落在脚边的木棒,隐医没有去捡,不是不敢,而是他手脚的筋脉尽断根本就没办法再拿起任何的东西。只是,就算能拿得起来,打自己的头,一直到打晕为止?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治病之法。

    有些怀疑,又有些跃跃欲试,他真的很想记起来一些东西,真的很想……

    隐医的犹豫不绝落在华青弦的眼中,那浓浓的渴望太明显,她想忽略都忽略不了。踱步向前,华青弦有意无意地踢了那木棒一脚:“以前我见人试过的,据说醒来后就能记得一切了。”

    华青弦撒谎不打草稿,隐医不信地看了她一眼:“打晕我了,就能想起来一切?哪有这样的道理?”

    “当然,因为你之所以不记得这些,是因为你以前就挨过一棍子,那一棍子太用力,把你脑子里的那根弦给打偏了,现在,只要打晕了你,那根弦说不定就被打回去接上了,你也就能记起来一切了。”

    直勾勾地看着隐医,华青弦一幅我真的很正经,我真的很认真,我真的很专业的表情。隐医还是不信,可是,又觉得她说的话似乎很有道理。

    毕竟是曾经的医神之神,纵然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可一旦听到关于病,关于治疗的东西,他还是很敏感。觉得华青弦的说法有问题,但又有可取之处,于是,更加迷茫,更加不知如何决定。

    “可是,我自己打不了自己。”

    手脚已废,隐医现在就连吃饭都要人喂,若还能拿起那根木棒,他恐怕睡着了都能笑醒。

    闻声,华青弦一笑:“那么,你的意思是,让我打?”

    要的就是这句话。

    仍是犹豫,但隐医似乎很渴望想起一切,甚至在明知道华青弦说的办法很坑爹的情况下,还是想要试上一试。

    这样活着,形同废人。

    若是打死了,那也不过就是死了,若是打不死,真的能记起自己想记起来的一切人和事,那也值了。隐医是个死过一次的人,又对现在的生活极度厌恶,是以,明明知道华青弦可能在骗他,可他还是认可了这一切:“打吧!我要想起丹丹,我要想起我的女儿,我要想起她们,想起她们……”

    “真的让我打?”

    挑眉,华青弦言语间的轻快之意愈加浓烈。

    似是担心自己会后悔一般,隐医狠狠心闭上眼:“嗯!快打,快打!”

    “那好,我可真打了。”

    声落,华青弦挥袖而起,抽起木棍飞快地朝隐医的头上招呼而去。几乎就在木棍要当场击爆隐医的头之时,不知何处飞来一片树叶,直接削上了她手中的木棍。

    木棍当场从中间一断为二,华青弦握着的那一头还在手里,而另一头,却已掉落在地。空了的那一截挥舞着隐医的面前,带过一股劲风,却未伤他丝毫根本。

    “住手,你想干什么?”大喝一声,骆惜玦怒气冲冲而来,跟在他身后的天火和天水同样神情凝重。

    挥转着手里被截断的木棍,华青弦收起了平素的温婉,一脸泼妇样儿:“我想干什么你不是看到了吗?”

    “你想杀了我师父?”

    一笑,华青弦口气很嚣张:“如果你不放我走,我迟早杀了他。”

    闻声,原本还紧紧闭着眼的隐医猛地张开了双眼,看着华青弦的神情,仿佛是见了鬼。

    “华青弦,你别逼我。”

    “是你一直在逼我。”有时候,好好说话不管用的话,也只能用非常手段了。骆惜玦这小子怕是知道难得挨过自己的软磨硬泡,所以便故意躲着不见自己。

    隐医是骆惜玦的弱点,也是他最后的底限,只要她敢动隐医,骆惜玦一定沉不住气,她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否则,她就真得一辈子被他关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怒目而视,骆惜玦眼中血色的红丝弥漫,口气爆燥:“不过半年而已,半年你都等不了么?”

    “骆惜玦,真的只是半年么?你真的没有骗我?”

    华青弦自问看人还有几分眼色,骆惜玦的反应明显不正常,就算他怕自己,他也没必要躲成这样。可他偏偏这样了,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心虚,他不敢见自己。

    那么,那个不敢见的理由呢?

    “没有。”

    “你有。”

    “……”

    明明已下定决心要做个恶人,可面对她咄咄逼人的眼光,他还是有些不敢直视。他到底还是狠的不够彻底,否则,他就不该把她带到这里,而是,直接将她交给……

    “从今天开始,不是你师父死,就是我死,你选一个吧!”说罢,华青弦扔掉手里的木棒,拍了拍衣裙上的灰,不紧不慢地道:“现在就选。”

    “你威胁我?”

    嗤地一笑,华青弦翻了他一记白眼,不怕死地道:“反正,落在你手里,迟早都是一个死,早晚有什么区别?”

    “我说过的,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半年,半年后我就送你回去。”他的要求真的只有这么多,半年而已,甚至,根本就不用半年他可能就死了,那时候,他会让天火和天水送她回去,顺便,将苍穹门也一并返还。

    闻声,华青弦一笑,突然豪放道:“如果真的是这样,你现在就送我回去,反正将军府够大,你直接住进来好了,别说是半年,一年我都陪着你。”

    “……”

    骆惜玦怔住,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华青弦一个女人家竟能说出这种话。她的意思是要当着夜云朝的面养他做面首么?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她居然有脸说得出来?

    “怎么,不愿意啊?要是你不想看到相公,我可以让他去打仗的,打半年再回来如何?”

    “……”

    越说越过份了,可骆惜玦却越来越无言以对。他早该想到的,她这样的聪慧,还有什么能瞒过她的眼?

    “说不出话来了是吗?”

    他确实已被问到无言以对,可那样的事实,他却不能亲口说出来。只能一味地否认,一味地抗拒:“我怎么可能相信这种话?”

    “是不相信,还是不敢让别人知道你的野心?”说着,华青弦又一声冷笑:“你想拿我做人质就直接说,不用把借口找的这么冠冕堂皇,想和我在一起?半年?呵呵!骆惜玦,你以为你骗得了我么?”

    “……”

    真的吗?他真的这样无耻么?

    不,他当然不是这样无耻,虽然皇太后和摄政王真的对他提过要以华青弦做人质的要求,可他带她离开的那一刻,便已改了主意,如若不然,她现在应该会被软禁在皇宫的某处地牢里,而不是这种山穷水恶的地方。

    他是真的想和她在一起,别说是半年,就算是好好的半天也好。只是,没有人会相信他,也没有人敢相信他,所以他才会出此下策,不顾兄弟的情义,不顾‘手足’的亲情,可是,到最后他却连她的理解也得不到。

    曾以为自己活得潇洒,到最后才发现只不过是自己自卑的表现,该争的都没有去争,到最后想争的时候早已失去了资格。他是个失败的人,只是最后还想苟延残喘一番罢了。

    这样,也错了么?

    “放我走。”

    “休想!”

    硬的不行她又来软的,放下了身段,放柔了口吻,她走近他,幽幽地开口:“怎么样你才能放过我?”

    “除非我死。”

    闻声,华青弦微握的粉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如此反复之后,她突然残忍一笑:“我没那个本事让你死,可是,我却能决定我自己死不死。”

    声落,有锐利的锋芒凌目而闪,手起刀落,刺目的红色液体顺着手腕喷溅而去,华青弦身形未动,但那一身素染藕裙却已印上点点红梅,从点到片,从片到淋……

    疯了一般扑上去,骆惜玦死死按住华青弦不停往外涌着鲜血的手腕:“你,你,你宁死也要回他身边是不是?”

    “你不是还有半年时间活么?如果我死了,是不是代表我用最后的余生都在陪着你。”

    有一种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华青弦从来不是喜欢自虐的那一种人,可当人性扭曲,当她没有办法用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办法来说服这个已经魔怔了的男人时,她只能以死相逼。

    那种拿刀子比在自己脖子上的戏码她在现代演过无数回,不是不懂得拿捏分寸,也不是不懂得什么样的画面最能吓到人,但,骆惜玦不是普通人,他是神医,又有谁比他更清楚什么样的程度才能真正‘死’人?

    按着她的手腕,骆惜玦目眦欲裂:“华青弦,你这个疯女人,你这个疯女人……”

    “呵呵!”

    华青弦脸色苍白地软倒进他的怀里,对上他惊恐色变的脸,她笑了,笑得很冷。

    天火的剑素来是四大暗卫阁主中最利,所以,那一下华青弦是下了狠手的。她算计好了时间,算计好了角度,更算计好了骆惜玦的医术,所以,她知道自己不会吓,但,此一行足以吓坏眼前这个男人。

    只要吓到了他,她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

    亲手替她上药,亲手替她包扎,亲手替她……

    无论他做多少,都比不上夜云朝的一分一毫,看着那雪白棉纱上还渗染出来的血渍,骆惜玦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从未像现在这般后悔,如果方才她不是当着自己的面划下那道伤口,是否就是回天无力?

    后脊生冷,他不敢再往下细想,只觉得幸好,幸好……

    幸好她还没有那样冲动,幸好,她这做只是想吓吓自己。

    “放我回去。”

    华青弦的声音很低,透着淡淡的沙哑,失血过多的原因,她整个人都显得苍白赢弱。可是,要离开的想法那样坚定,坚定到她几分不能再等一分一秒。

    若是平时,半年又如何?一年又如何?

    可如今朝局动荡,夜云朝一日不见到自己,便一日不能安心抗敌。万一那个假扮成自己的郁雪成功地骗过了他,万一还有更多的假扮成自己的女人出来给夜云朝设陷阱,她真的不敢想象,他会为自己放手到什么样的地步。

    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可夜云朝不可以。他一旦放手,就是输的彻底,成王败寇,历来宫变的下场都只有一种。她不能坐视不理,一定要回去,一定要赶在他难以决择前回到他身边,哪怕,最后送回去的只是自己的尸体,也一定要回去。

    “为何?为何要对自己这样狠?”

    “放我回去。”

    理由她说过很多次了,她不相信骆惜玦不明白。他现在就是个生了病的‘孩子’,仗着自己生了病,就提这样那样合理或者不合理的要求,你答应了他就高兴,你不答应他就闹。她没功夫陪他闹,所以,她只能对自己狠,因为只有这样狠,才能让他认清现实。

    她确实还不够无情,所以,她也只能这样逼迫自己,逼迫骆惜玦。

    “为何?”

    “因为,我只想和他在一起,生死不离。”

    没有人懂她的内心有多惶恐,她是死过一次的人,知道那种滋味是什么。以往她没有记挂的人,所以来到这个时代她就心安理得地过了下来,可现在,她还不想死。就算是老天敢再给她一次穿越的机会,她也不想要。

    她就想留在这里,留在这个有她爱人的地方,守着他,陪着他,直到生命最后的尽头,两个人含笑而终。

    “……”

    心知肚明的答案,可他还是听的认真,只是,听完心头又是一阵犯抽,好像血都凝固了一般,让他全身上下都僵冷僵冷。

    抬眸,他幽潭一般的深眸闪着不甘的光芒:“我有什么比不上他?”

    摇头,她轻叹:“骆惜玦,你真的爱我吗?”

    “爱,什么是爱?”

    “爱就是为了对方可以拼命,为了对方可以去死,还有,没有对方,根本就不想再活。”以前她也觉得爱情很可笑,甚至有时候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看上夜云朝,他确实够强大,他确实够英俊,也确实对自己够好,可是,难道强大的,英俊的,对自己好的男人,她就都会爱上吗?

    如果是这样,骆惜玦也是这样的,可她不也不爱吗?

    所以,爱是什么?

    爱就是心底驿动着的对那一个人的专属的感觉,是一种荷尔蒙的荡漾,是永远也只能在心里体会,却不足以道明的感觉。就是他了,认定他了,也只有他了。

    她不知道骆惜玦为什么觉得他爱自己,也是这样没有理由没有原因?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爱过,只是,觉得自己爱呢?

    “那你凭什么说我不爱你?”

    如果那就是爱的感觉,他觉得,他是真的爱上了她了。至少,现在他看到她为了别的男人要死要活,他都想替她去死了,这,难道还不算是爱?

    “你若真的爱我,为何又绑我来此?伤我的心,违我的意?”

    “那是因为……”

    不待他将话说完,华青弦接过他的话头,直言道:“因为你要死了是不是?”

    “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都要死了还不好好过最后的日子么?还要这么折腾?这么害人?你不累吗?我都替你累。”说着,华青弦长长一叹,又道:“你不爱我,你只是不甘心输给夜云朝这个人,千年老二的滋味不好受,我懂,可你却还不懂。”

    被抹灭了真心,骆惜玦又激动起来:“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吗?”

    最近他已经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了,只要一生气,他就想发脾气,只要一发脾气,他一定会吐血。而且,一次比一次吐的多,一次比一次吐的狠。

    他知道自己撑不到最后了,所以,才会做一些以前连自己都不屑的事。可是,就当是可怜他不行吗?为何不能让他在临死之前过得开心一点?夜云朝可以拥有的,他为什么不可以?他到底差在哪儿?差在哪儿?

    “至少,我比你诚实。”

    “……”

    深吸了一口气,华青弦突然伸手将自己受伤的那只手放在他瘦长的指尖上:“阿玦,放我走吧!你拦得了我一次,拦不了我第二次的。”

    明明是那样温柔的口吻,说出来的偏偏是这般绝情的话。骆惜玦反手扣住她的小手,握得紧紧的:“你就一定要回他的身边是吗?”

    “是。”

    她要回去的,且一定要回。

    “那好,我也给你两个选择。”说着,骆惜玦放开她的手,自袖袋内取出一粒丹红的药丸,摊开手心让她看个清楚:“第一,活在我身边,等我死了后回去找他。第二,吃下这丸药。”

    有人说,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骆惜玦手心的丹药红得不像是药丸,倒像是一颗红樱桃。可她却很清楚,既然骆惜玦将这样美丽的药丸留到了最后,那么,这就是他的底限。

    是毒药么?吃了就死?还是会肠穿肚烂?

    抬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华青弦的口气很平静:“这是什么?”

    “吃下这个,你就和我一样只剩下半年的命了。”嘴角噙着一丝笑,他盯着她的眼睛,说得世间最残忍的话语:“对了,我想我应该提醒你一下,这药丸的毒性恐怕只有我和师父能解,夜云朝的医术,还差了那么一点。”

    “……”

    突然便松了一口气,原来还有半年的时间,半年啊!很短,却也很长,够了,只要能够时间回到夜云朝的身边,只能要阻止他为了自己牺牲一切,值得!

    “怕了吗?”

    扯唇,微微一笑,华青弦未再开口,只是伸手拈过他手中的药丸,毫不犹豫地投入了口中。

    怕了吗?她当然怕,谁能不怕死?

    可是,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在夜云朝的身边。

    “……”

    他没有想到她的动作那样快,快到他根本来不及抢下她要入口的药,清清楚楚地看到她咽下那粒药丸,骆惜玦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似堵住了一般。

    “可以了吗?”

    可以了吗?她还要这样问他可以了吗?

    涩然一笑,骆惜玦的眼角有湿润的水光在闪动,他就那样看着她,仿佛那就是最后一眼。

    终于,他扯了扯嘴,唇角的笑意勾出一丝潋滟:“天火,送她回将军府。”

    “是!”

    天火领命,却在不经意间看到骆惜玦脸上一闪而逝的绝望。

    门主和副门主,天水和天风,喜欢上同一个女人的下场就是兄弟都没得做。天火于是想,女人真是世间最麻烦的一种‘东西’,好在他一个女人都还没喜欢上……

    ——

    夜色阴霾,渐而浓重。

    光线不停地淡下去,似是谁用墨汁在天幕上涂了一层黑,黑暗随着夜色同时从各处升起,如同从高处流泻,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

    上元节,除夕后第一个隆重的节日。

    这是个夜越黑,灯越明的日子。在国力空前强大的大晋朝,上元节赏灯十分兴盛,无论是京城或是乡镇,处处张挂彩灯,人们还制作出巨大的灯轮、灯树、灯柱等,满城的火树银花,十分繁华热闹。

    那晚,泼墨一般的夜色下,整个京都被映照的灯火辉煌,一盏盏明灯,明如天上闪烁的星辰,聚成一片,似一簇簇放射着灿烂光华的花朵。

    踏着夜月而来,华青弦似一盏盛放在他心头的明灯,夜云朝眉目弯弯,牵起的唇角柔软。不自觉地张开双臂,接住狠狠撞过来的娇软身躯,他眉心深深的川字终于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释放开来。

    “阿弦,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他是忍了多少次的秋霜,才盼得她归来?

    “相公。”

    从他怀里不甘心地抬起头来,她笑得两眼弯弯如新月:“几日不见,连自己的娘子都不认识了么?”

    “阿弦,你真的回来了?”

    “嗯!回来了。”说着,华青弦又靠到他怀里撒娇般用小脑袋拱了拱,她熟悉的味道啊!想了这么多天,终于闻到了。

    她们夫妻小别胜新婚,你侬我侬到如无人之境,可苦了不远处的千瓦级大灯泡。

    眼观鼻,鼻观心,天火恭恭敬敬地抱拳:“门主。”

    “回来了?”

    看都不看他一眼,夜云朝只是带笑着应了一声,目光极尽宠溺却只落在华青弦一个人的身上。

    对于门主的无视,天火似是习惯了,只沉着脸道:“副门主又吐血了。”

    闻声,夜云朝抚上华青弦青丝的手微微一滞,凝声问道:“他没吃药?”

    “原本是吃了的,可是……”天火一顿,又睨了华青弦一眼,不怕死地道:“后来被少夫人一气,吃了等于没吃。”

    “我……”

    原本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听了这两人的对话,华青弦终于察觉出了什么。可是,她还没抗议呢!天火那小子怎么能在她相公面前告她的状?什么叫给她气的?那她算是给谁气的?

    伸指,轻点华青弦的唇,不让她继续。

    夜云朝星月疏朗的眉目淡淡,头也不回地吩咐道:“看着他,不要再让他与摄政王或者皇太后接触,必要的时候,绑起来也没关系。”

    一听这话,天火犹豫了:“可是,门主您不是说让我们绝对服从,不要露马脚的么?”

    “那是以前,现在不用了。”说罢,夜云朝秀雅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戾,狠声道:“那小子,连本门主的夫人也敢动,还真以为本门主治不了他么?”

    “其实,副门主也很可怜……”

    话说到一半,某门主一记眼刀飞来,天火缩了缩脖子,留下一句要去看小颜,便咻地一下消失在某门主和某门主夫人的眼前。

    越听越糊涂,越听也越清明。

    华青弦扯了扯自己男人的衣服:“天火不是背叛你了么?”

    “谁跟你说他背叛我了?”

    “无间道啊?”

    擦!她早该想到的啊!

    她男人是谁?她男人是鼎鼎大名的夜云朝,名字后面排了一长串的头衔,什么将军什么门主什么国舅爷的,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打没有把握的仗?这么多天没来找自己,原来不是因为他找不着,而是,他根本就一直放着人在自己身边。

    她真是白担心了啊!还生怕他因为自己做傻事,一出了骆惜玦那鸟不拉屎的小山谷,就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地朝回赶,结果,原来人家根本就是在家运筹帷幄,她简直……

    “什么叫无间道?”

    拧了眉,夜云朝无比认真地问她。

    他总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有时候会觉得新奇,有时候又觉得惶恐,仿佛她和他根本就不是同一种人,而她也会随时消失。这样的感觉越浓烈,他就越想抓着她问重点,只是……

    要怎么问呢?是个难题。

    夜云朝在纠结着怎么问华青弦她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的时候,华青弦却在纠结着如何回答她的亲亲相公,什么是无间道。从字面上的意思解释,无间道出自佛家。可要从这个字面上解释的话,她就不知道该怎么绕了,想了想,挑了个最简单的解释:“就是……他还是你的人,只是假装是骆惜玦的人,实际上是替你在监视他么?”

    “嗯!”

    果然如此,华青弦大叫一声:“哇靠!亏大发了,早知道你这么厉害在他身边安了人,我何苦这般自残?”

    “自残?”

    闻声,某国舅爷内敛的双眸霍地闪过凌厉的寒光,华青弦吓得心一抖:“呃!其实也没下多狠的手,我就是吓了一下骆惜玦,他就把我给放了。”

    看她的神情不对,夜云朝眸光一闪,开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目光终于落在她的手腕上,抓过来一看,一张俊美顿时臭得无法直视:“这也叫吓?”

    “唉呀!人家还不是怕你做傻事,万一我一直不回来,你又不知道我不见了,结果着了人家的道怎么办?相公,我宁可再伤自己一次,也不能拿你来冒险……”

    粗暴地打断她的话,夜云朝第一次在她的面前露出了厉色:“华青弦,我警告你,以后你再敢这么对自己试试?”

    看他气成这样,华青弦吓得直摆手:“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当时她哪里有机会想那么多,就想着赶紧回来,就想着一定要陪在他的身边,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哪知道……夜云朝根本就早有准备,如果只有手上的伤倒也罢了,想到那丸红色的药,那种被勉强忽略掉的强烈不安感又急涌上来。

    环抱住他的腰,华青弦紧紧贴在他心口上,感受着那强有力的博动,她的心情也渐而明朗了起来。

    只是,半年,竟真的只有半年时间了么?

    她怎么这么傻?

    “你这个傻女人,简直……让我怎么疼你才好?”

    看清她手腕上的伤,他已经痛到不能自已,又听她说了那样一番话,夜云朝心疼得拧了起来。这个傻女人,还以为他需要她才能保护得了么?这样的傻,却让他更加的窝心。想到她为了回到自己身边,竟然以死相逼,对骆惜玦的怒气也一发不可收拾。

    他当骆惜玦是兄弟,但如果兄弟做到这个份上,他实在也无需再顾忌!

    听出他的怜惜,华青弦心头一半是疼,一半是喜:“要疼我还不简单?把那个郁雪郡主先赶走。”

    “赶她走干嘛?有她在,你不是更安全?”

    闻声,华青弦复又自他怀中抬起头来:“你是想……”

    “我可什么也没说。”

    “……”

    腹黑啊!这个男人真是好腹黑,可是,她好喜欢他的腹黑怎么破?

    ——

    上元节后,京都迎来了新年后的第一场暴雪。

    不知是否年兆不好,这一场暴雪过后,京都霎时风起云涌。

    先是小皇帝终于将晋军的帅印交到了明君澈的手中,命他连夜出,直奔西北。可他有了帅印却无一兵一卒,根本就是个光杆司令,但就算是光杆司令,他也必须亲去西北。

    那一晚,明相带着相府的数十位家丁连夜出发,在晋天门之处,却遇到了迎风赶雪而来的华青弦。

    她身为妇道人家,半夜不宜出门,为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华青弦一身劲装,扮做了夜云朝身边的小小侍卫,乖乖顺顺地站在他身后,直到明相的马车徐徐而至,她才不顾仪容地冲了上去。

    上了马车,天火已抱着小颜坐在车里。

    小颜见了哥哥也不吵不闹,只是扑进他怀里嘤嘤地哭个不停。这一对孪生兄妹,从出生在一起就没有分开过,五年多的时间,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不是一般人能够体会的。

    一直以来都是小羿照顾小颜,他原本还担心妹妹会无理取闹,可看小颜除了无声无息地抽泣什么也没多说时,少年老成的华羿,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小颜,你在包子大叔的身边要好好习武,你知道的,哥哥的武功不及你好,你若学好的功夫,是可以来看哥哥的,还能保护哥哥,知不知道?”

    “嗯!我一定好好习武。”

    小颜难得地乖巧,只是伏在哥哥的怀里一动不动地掉眼泪。就算是那次在吊子沟,小颜也没有这般难过。毕竟,那时候她虽然害怕,可总还觉得哥哥一定会回来,但这一次,小小的她心中竟有种再也不能见的伤别离之感。

    她还小,不懂得怎么表达自己的感觉,可是,她觉得可以抱着哥哥多一会儿,就能多一会儿。理由就这么简单,心思就这么单纯。所以,她抱得紧紧的,紧紧的,生怕一松手哥哥就消失了一般。

    “要照顾好娘亲,将军府里那么多讨厌的女人,娘亲要是生气了,你要记得逗娘亲开心。”小羿素来少年老成,说起话来老气横秋,一点也不像个孩子。就算是明知道真正危险的人可能是自己,可他还是掂记着华青弦家里那十二个小妾,他不喜欢看到娘亲受委屈,虽然,她知道娘亲一定不会让自己受委屈,可他还是要叮嘱妹妹。

    “嗯!我一定好好帮娘赶走那些女人。”

    毕竟是双胞胎,两人心意相通,哥哥只要想想,妹妹就似能听得到哥哥心里的声音一般。眼泪还在掉,小颜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依然吐字清晰。

    “要照顾好自己,说不定哥哥再见你的时候,你就要嫁人了。”

    听到嫁人这两个字,小颜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摇头,她拼命地摇头:“呜呜!哥哥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要是哥哥不回来,小颜就不嫁人了。”

    “好,为了小颜可以嫁得出去,哥哥一定早早回来。”

    那满脸嫌弃的口吻,若换了平时,小颜一定会发飙,可今晚小颜只是哭,还边哭边将点头:“哥哥,你要早早回来,我等你。”

    “乖,不要哭,哭了就难看了。”

    毕竟还只是个五岁多的孩子,忍了许久,小羿终于也开始默默流泪,只是,明明是哭泣的一张脸,嘴角偏还挂着温柔的笑。小颜从哥哥怀里抬起头来,小小的手儿摸着哥哥的脸,一声一哽咽:“那哥哥也不要哭,哥哥哭了更难看。”

    “好,哥哥也不哭。”

    自上车开始,华青弦只言未吐,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两兄妹互动。直到她们将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完,她才挪过身子将两个孩子都圈在了怀中:“小羿,要好好的,娘没有其它的要求,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这一声活着,是华青弦自己的心声,也是对孩子最后的要求。

    人活一辈子,不过短短数十年,而她,只有最后的半年时间,她看不到小羿归来了,看不到小颜嫁人,也看不到……

    小羿埋头在她的怀里,语调凄楚:“娘,我答应你。”

    泪眼迷离,她强忍着心酸扭头,目光灼灼落在那玉树风华的男子身上:“明君澈,我将我的儿子交给你了,一定要替我照顾好他,否则,我饶不了你。”

    她不是开玩笑的,若他不能照顾好小羿,就算是做鬼,她也不会放过明君澈这小子。

    凤眸微抬,明君澈脸上依然是气定神怡的儒雅:“他也是我侄子。”

    “就算是你死,也不能让他死。”

    这么霸道的要求,这么无理的要求,这么自私的要求,这么……无情的要求。

    明君澈勾唇一笑,声若轻风:“好。”

    “谢谢!”

    这一声谢谢,她只能提前跟他说了。

    未来的变故,不是她能掌控,她能做的,只是提前将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控制,她无力改变所有,唯有千叮万嘱,但望,她能在生前安排好所有人的一切,包括她最爱的男人,最爱的孩子。

    那一声谢谢,如两块敲击在明君澈心头的冷砖。

    为了让她放心,为了向她承认自己一定会平安保护好小羿,他突然张嘴道:“告诉云静,待她长发及腰,我必归来娶她。”

    闻声,华青弦眸光一颤,复又落下两行清泪:“我,一定转告。”

    有些话,不用多讲,有些人,也不用多了解。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还有一个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明君澈,是她见过最君子的男人,没有之一。

    华青弦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只是她的心太小太小,只能容得下夜云朝这一个男人。明君澈,今生,她注定也只能辜负了。

    夜风撩乱,吹乱了心湖。

    离别,能使浅薄的感情削弱,却使深挚的感情更加深厚,正如风能吹灭烛光,却会把火扇得更旺。挥手告别,扬帆远航,忘不了的,是彼此抛出的那根牵挂的绳,无形中牢牢地系在彼此的心上……

    静望着徐徐而去的马车,华青弦倚在夜云朝的怀里,小颜趴在天火的肩头,泪痕未尽,留下的是数不尽思念与牵绊。

    小颜伤心的是在未来的好多好多天里,她都没办法再见到哥哥,可华青弦伤心的却是,半年的时间,她还剩下不到一百六十天,时间太少了啊!

    不够,真的不够!

    ——

    送走了明相和小羿,京都情势再一次风声鹤唳。

    天风是在接到夜云朝的飞鸽传书后,秘密带着余下的夜家军回京的。

    夜云朝曾答应过明相,待他离京之时,借他十万八万以应西北之乱。是以,夜家军一分为二,八万暗护明相离京,二十万由天风带领,浩浩荡荡直奔晋都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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