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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虚家。
欲将一氅江海去，
乐游原上望昭陵。
他反复念着这两句，一时竟有些痴了。
…………
卫穆天拍马从旁边赶过，瞧了个正着。心中一动，暗自鄙夷：真是会装模作样的文人。
这次的事情是在他的默许下发生的，不然叶枢密一个管军队的人，怎么能让刺客摸到了身边还没有丝毫觉察，更不用说“弩弓”这样的武器了。
“内奸”两字名副其实，这一点，叶予弥的估计是很准确的。
可是在已经比较密集的地方插,进去一个人，这就像排队，前后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感应的，那么这样的事情，就得有人里应外合才好，做这个事情的，自然就是被恩准跟在旁边的虚青凌。
现在叶家人自己打了起来，这个姓虚的家伙居然哭得一副伤心的模样，简直太狡诈了！卫穆天这样想。
…………
文官队伍里，听着后面突兀传来的争闹，以及兵器撞击的声音，大家吓得都有些瑟瑟了。
不少人绝望的想，莫非是叶家背信弃义，终于决定坑杀我等了？又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不若当日就当面顶撞后也触柱而死，多少年后说起来，都不失“风骨”二字。
可是贪生怕死人之常情，谁不想活着啊。
有人拼命从那好像监牢一样的小窗户伸脑袋向后看，决定就是被坑杀也得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津在一伙人里面色不动，就好像他什么也不知道似的。
其实他早就开始勾搭卫穆天了，最后更是瞅准时机，让京城来的消息，在卫穆天摇摆不动的态度上狠推了一把。
虚青凌为的是“先皇知遇”，张津站得位置更高些，看得也更远一点。他的所有举动，第一个想争取的，不过是国家稳定。或者说，在如今这个形势下，也就是政权稳定。
在这样的前提下，许多事情都可以谈。
叶家人当太后，可以。
叶家人掌权张津自己退让放权，可以。
篡位？不可以。
“邦无道，危行言孙”，做人正直，却也不是用血肉之躯莽撞的与刀斧去较量。至于一死证道与活着谋划哪一个更困难，这因人而异，是一个不容易分辨的问题。
虽然叶家掌政也不是不可以补救，然而，最好的方案，当然是维持正统的，让太子登基。
这与他是不是婴儿无关。
这是正统。
这是纲常。
叶枢密死而叶家乱，因为他亲自选择的“叛逆”乱了纲常。
在这个问题上，梁州伯府有着天然维护正统的立场，于是，张津坦然接受了这群游侠的帮助。
张津想到了方才见的贺兰达，今日一刺，叶家大局已定，等到平定了叶逆之后，这个年轻人必然会声震天下。只是。张津回想起两人交谈的几句话，微微皱了眉头。此人意志坚定，心性却不算浩然正大，有些失之阴柔了。偏生看起来极善于揣摩人意……这样的性情，只盼着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才好。
…………
卫穆天赶到车队中央的时候，叶家子弟两死四伤。叶予弥死了，叶千牛重伤。
卫穆天一挥手，身后一群盔甲俱全的兵将，上前去，把叶家人，捆成了一串。
这时才有人意料到了些什么……
卫穆天，这个什么时候看起来都很好欺负，似乎还比不得叶家某些家奴威风的家伙，居然——也反了？
素日和叶家子弟亲近的将领，早被控制，卫穆天在这支军队里待了多少年，上上下下，没有不认识不了解的。如今都换上了他自己的亲信，所到之处，大家也不再是那种有些嘲笑的眼神，而是再确定不过的敬畏！
卫穆天此时一扫多少年的郁气，怎一个“风发意气”了得，换上一匹早就看上的好马，他挥手示意大家出发，心中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个念头：造反这般容易？好爽呀！是不是，继续造反下去……
打进京城，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困难问题么。
车队才向前走了几步，猛然又停。这次伸头去看的人，都是一脸的惊恐。
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一支队伍，没有马车，没有仪仗，这是一支军队。
京城附近这样规模的军队……有人已经想到了什么，不敢相信——
不错，只有西山大营了。
两个相貌相似的年轻人一脸煞气的并肩骑马，立在那一队人马的正前方。
张津也从小窗里伸头看了一眼，顿时明白，大局已定。这是南家的双胞胎。看来梁州伯并不完全信任这边的几个人，西山大营，这是他的后手了。
…………
储秀宫这个地形，说起来是有点特殊的。
这个地方呢，在东西十二宫里，算是个比较偏僻的位置，离着以乾清宫坤宁宫御花园为中心的后宫重地不算近，反倒是从距离上，离前朝三大殿不太远。
当然离的再近，这也是后宫，后宫妃子不可能走前门儿，就跟平常人家的女眷，出二门也得坐小车，被人看一下就是吃了大亏什么的。
然而离前朝近，这个地方就有个特点，不知道是不是建筑的时候特意讲究了，这附近的树特别少，更没有那种茂密高大的，所以师爷带了若干御林军来围攻的时候，一看宋锦绣搞了个人质，想弄个弓箭手来狙击一下，愣是没找到合适地方。
一般人就没办法了，师爷不是一般人，他出门前，叫了几个和叶家相好的“武林高手”，这会儿走出一个看着其貌不扬的猥琐人物，那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小柴飞刀”。名声有多大呢？天南海北走到哪儿，当地的悦来客栈，都有客人认识他，帮他点二斤熟牛肉三碗酒。
小柴飞刀一走出来，先伸手比了个兰花儿指。不懂行的都忍不住一笑，懂行的都开始抖了，这是起手势，怪了点，可是人家一摆这手势就有人死，江湖人懂得越多，越忌惮这个，据说有一个当场见过小柴杀人侥幸逃脱的人士后来回忆，他足有三年时间没敢去找小姐，那是看见兰花指，全身上下哪儿都软了……
众人的目光，汇聚在了那两个女人身上。小柴出去前师爷嘱咐：除了人质，谁都可以死。
九月，
阴，
有风。
飞刀离手。
箭一般飞了出去……